地点:上海音乐学院中217
主讲:王育雯
主持:萧梅教授
综述:左明月
2015年12月9日下午,上海音乐学院研究生部2015——2016(第一学期)选修课程《声音、身体与人类认知》跨学科系列讲座第十讲请来了台北大学音乐研究所所长王育雯。
王老师从“音乐与身心灵:雅乐、觉照状态与身心效应”研究的源起开始讲起,在哥伦比亚大学读博士的王老师专业方向为音乐理论分析(西方音乐),但是在完成毕业论文的期间生病了,在生病的期间,她发现南音有治愈疾病的功效。博士论文完成后,她决定不再做“象牙塔”式的研究,于是开始音乐与身心灵的研究。
在开展这项研究之前,王老师做了文献的考察,发现中西方古代都认为音乐对人既有正面也有负面影响,音乐可以影响人的性情、情绪、态度,甚至可以影响身心健康。如《礼记·乐记》中提到了“故乐行而伦轻,耳目聪明,血气平和,移风易俗,天下皆宁”。而五音“宫、商、角、徵、羽”分别对应身体的脾、肺、肝、心、肾。
王老师进一步追问,古人推崇的音乐听来如何?现在,我们已经听不到中国古代的雅乐,只能从日本和韩国的雅乐中寻找,以及汉族传统的古老乐种古琴、南音中寻找。王老师选取了日本宫廷音乐《寿齐天》,探索《寿齐天》与相关意识状态的关系。
在民族音乐学和心理学研究中,认为音乐与意识的状态有迷幻(trance)、附身(possession)、心流(flow)以及觉照状态(mindfulness state)。觉照状态指将注意力放在当下内在与外在经验上的自觉的意识状态。练习禅修可以到达觉照状态,禅修可以提升大脑的神经机能,改善生理健康,促进情绪健康,增强认知、沟通、创造力、延缓老化、灵性。
首先,王老师对《寿齐天》的听觉感受进行了调查研究,对99位大学生和有过禅修经验的人进行了聆听实验。在经过界说和聆听后,72.7%的学生反映听后的状态为情绪平和、放空思虑、较能专注。一位禅修者在听过《寿齐天》后说:“音乐在不同层面上有让我不舒服的地方。当我听完时,觉得背部非常非常的温热,我的身体是轻盈的,很舒服,好像能量是通的。”
接下来,王老师对《寿齐天》进行了音乐的结构分析,发现如下几点:
1. 深度放松的呼吸模式。《寿齐天》的气息音可以引起聆听者的深度放松的呼吸,这种控制呼吸和有规律的呼吸方式,能够增加“活力”,增长寿命,战胜疾病、衰老。
2.专注当下,活在当下。通过次次不同的气息音长短和变化方式,使得听者难以掌握并进行预期,这样的细节鼓励听者专注与当下的音乐。
3.接纳不完美的真相,即不做判断(Non-Judgmental)的修行。不少聆听者也会以“恐怖”、“刺耳”等词汇描述其感受,当聆听者关注于各种大大小小的变化的时候,就不再排斥不悦耳、不讨喜的声音了、
4.由“粗重”到“细微”的意识状态。气息音的整体力度过程是从“重而有力”到“细微震动的”。
为了证明《寿齐天》对人的作用的科学性,王老师做了脑照影实验,实验结果表明聆听《寿》的效果与禅修静坐效果类似。
再看今天音乐的影响力:音乐心理学认为音乐可以影响人的情绪、认知。音乐治疗认为音乐对身体病痛和心理健康都有效果。比如,可以利用各种频率,帮助大脑达到需要的不同效果,从而达到某些心灵状态。民族音乐学对迷幻、附身现象进行了研究。比如,可以利用各种频率,帮助大脑。达到需要的不同效果。但是,“音乐对情绪影响”的机制仍存在着许多争议。当然,单靠声音不见得能够达到身心的调整,音乐对人的影响并非仅靠声音组织,还有很多相关因素,如个人聆听音乐的意愿、受其影响的意愿,对音乐的喜好情形,专注程度,文化、信仰,聆听情境、仪式、在场者等。
讲座的最后是提问环节:
学生:比如说在西方音乐中,固定的下行音乐表示的是悲伤的情绪,那么,究竟是音与音的组合可以刺激到我们的神经产生悲伤的联想,还是固定的音型模式暗示悲伤?
王老师:其实相关的因素有很多。20世纪60到70 年代,西方学者有这样的研究,但是还没有经过科学实验验证。这可能与跟文化环境有关,比如说我出生学习南音,从来不听其他音乐,在我听西方音乐时的感受就从小听西方音乐的人的感受不一样。不仅仅是文化因素,个人的身心特质、听音乐时专心的专心与否、是否喜欢这个音乐都是影响因素。比如说有一个实验,分为两组人,一组人喜欢莫扎特,一组人喜欢听讲故事,测验的结果是,喜欢听莫扎特的这一组在听了莫扎特的作品后比较有效,而喜欢听故事的这一组人在听故事后的测验结果比较有效。
学生:您刚刚提到在音乐分析之后,还是没有科学的说服力,经过科学实验后,才会有水浮力。同样,西方音乐的音乐分析也会遇到同样的问题,尤其在面对比较“悬”的问题时,我们应该怎么去写,怎么去说?
王老师:如果要有所谓的科学证明,就必须有跨领域的研究,所以我的这个研究停滞了很多年,直到有合适的科学家一起参与合作这个研究才进行下去。我在演讲时发现,音乐学界对这个研究的接受状况是两极化的,反而非音乐界的人会比较喜欢这个研究,不相信这个研究的人不管你拿出多少证据也不会相信。但是,这样的研究积累的多了,说服力会越来越大。
学生:我曾经做过脑照影实验的“小白鼠”,这个实验的过程是听古筝曲、读谱、躺在机器中作曲、记谱。但是躺在机器里时,持续、稳定的声音就让我睡着了,出来后我已经不记得在机器中的作曲了。那么,这样的实验过程得出结论的是否有有效性?
王老师:如果是严谨的实验,这种情况就要排除。
学生:在听《寿齐天》是,我感受到了音乐的力量。反过来说,音乐的力量不但有好的一方面,也有坏的一方面,比如音乐毒品。
王老师:手术中的使用就是一种音乐麻醉,音乐控制了脑波,减少了疼痛感,从而减少麻醉剂的计量。
萧老师:这就和针灸很像。比如说在腰疼的时候,在两眉中心扎一针,腰就不痛了。不过中医说的是经络,如果用科学的说法来解释,针灸控制了脑电波。做这样的实验很昂贵,我自己研究萨满时,也想做这样的实验,但是萨满在仪式中,萨满的运动太过于剧烈,不可能让他们躺在仪器里面。有没有一种仪器可以在运动中监控脑电波?
王老师:听说有这样的仪器,但是我还有没有见过。
萧老师:这样的研究需要一定的程序设计。尽管心理学界一直在做类似的事情,但是心理学界的实验在文化方面没有太大的说服力。音乐学研究到最后,还是要做跨学科的事情,所以就希望技术手段能够不断的便宜下来,让普通人也可是使用技术。这对音乐的研究会有很大的帮助,就包括在教学中,可以用来分析学生的演奏,从而提高学生对音乐的理解力和演奏技术。
王老师:这样的研究可以走出西方学术的局限。比如说西方人认为平和不算情绪,但是对于中国人来说,平和是一个很重要的情绪。
萧:我们应该反思,应该怎么理解雅乐,我们没有站在雅乐的立场上来理解雅乐。我们看到日本、韩国的传统艺术,是被西方人趋之若鹜,都是像雅乐、能乐一样的节奏慢的音乐。我们不断的批判雅乐,就走向了娱乐和世俗。这就非常值得我们思考,我们把音乐的历史变成了新音乐和雅乐的斗争史。我们并没有了解不同的“乐”背后的东西,王老师给我们带来的这场讲座给我们留了很多可以思考的问题,也希望有人可以研究者这些留给我们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