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chel, Andreas. 1987. “The Development of Ethnomusicology in the German Democratic Republic. An Overview.” Yearbook for Traditional Music 19: 171-186.
安德里亚·米歇尔 《民族音乐学在德意志民主共和国的发展——概览》，《传统音乐年鉴》第19卷，第171至186页。
主讲：齐江 专业：民族音乐学
一 斯坦尼兹对于德国民间歌曲研究
德国民俗学学会（the Institute for German Folklore Research ）于1952年在柏林的民主德国科学院（ the GDR Academy of Sciences）的成立，标志着民主德国民族音乐学研究的正式起步。这个学会的第一任会长是沃尔夫冈·斯坦尼兹（Wolfgang Steinitz 1905-1967）。斯坦尼兹致力于德国民歌当中民主/反抗精神及革命传统的研究，进而更进一步发展了“民间歌曲”这一术语的主流观念。斯坦尼兹的理论观念，在他对于民间歌曲的定义当中得到反映：这一术语包括所有的歌曲财富，无论其来源，他们为劳动人民所维持，以口头和集体的方式传承，通过这些歌曲的不断变异，以创造性的方式重新塑造他们。这种社会学和音乐学相互联系的特征，成为民主德国关于德国民间歌曲教学和科研的基本的方法论立场。
体会：此处斯氏对于民间歌曲特征的描述，同周青青教授及其他一些中国大陆地区学者的总结颇似。同时，民主德国之联系社会学与音乐学之做法，同延安时期以来的中共所一贯主张的研究思路亦非常相似。
二、Erich Stockmann 的研究
Erich Stockmann是斯坦尼兹的亲密伙伴之一，他将精力主要放在德国民间音乐的历史和档案方面。
1． 民歌研究
对于Ludolf Parisius 的Altmark地区的民间歌曲旋律的搜集，有的来自于Des Knaben Wunderhorn in den Weisen seiner Zeit （1958） 。
体会：民主德国当时，将对于民间音乐的历史与文献的研究也视为民族音乐学。而在中国，音乐史和民族音乐学（中国传统音乐理论）在音乐学学科当中却有着不同的学科分工。有一位著名的中国古代音乐史学者曾感叹，中国传统音乐理论界，不断在侵吞着中国古代音乐史的地盘。民主德国所作的研究工作，与我们中华民国时期以及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所作的工作是很相似的，搜集整理，建立档案。我们这里有民间歌曲集成等五大集成等成果。
2．器乐研究：Stockman和《欧洲民间器乐手册》
在一篇探讨民间乐器在历史及社会文化功能上与其他乐器不同的文章当中，Stockmann主张：要在一个相互关联的全面框架中，来看待民间乐器的存在形式、功能和效果。他认为民间乐器调查研究的目标绝对不能仅仅关注乐器本身，而是应该关注“用乐器创造音乐”的整个系统，这一系统下还包含有相互作用的不同的亚系统（工艺——乐器——演奏者——声音——音乐——社会——特征）。
他在一系列文章中论述了民间器乐研究的任务和目标，并且在《欧洲民间乐器手册》中发展了关于分析的详尽的体系，由他创始，与Ernst Emsheimer合作出版。这部大部头的文献对于其他地区的研究也有借鉴意义。
3．其他工作
Stockmann也努力为国内外的学术组织做了很多工作。他从1964年开始成为IFCM理事会的成员，从1982年开始担任ICTM的会长。他也曾经在一些出版单位工作过。
三、Doris Stockmann的研究
Doris Stockmann 的研究对于民族音乐学的方法论观念的发展有着重要意义。1955年开始搜集Altmark地区的民歌，在此基础上出版了《阿奥特马克地区的民间歌曲——19至20世纪》。这一出版物成为联邦德国、南斯拉夫、苏联等国家相似研究的范本。
她还开展了一些跨学科的研究项目。比如，她将交流理论和符号学，纳入到民族音乐学的思考当中。她研究了语言、生物交流和音乐之间的关系。她努力致力于寻求历史的和逻辑的统一的研究路径以及理论和实践相结合的最佳途径。Doris Stockmann提供了对于历史上的书写传统进行民族音乐学研究和分析的可以效仿的途径。
这些有关历史主题的研究，显示了传统音乐的历史研究对于柏林音乐学家的重要性。她还从事考古资料的分析，探讨它们对于民族音乐学的价值，并将其与现实的音乐实践相比较，也从事一些人类学研究。这样的方式揭示了通过跨学科的研究，可以产生好的研究成果，也可以提出丰富的、富有新意的理论问题。Doris Stockmann现在从事关于北欧撒米人传统音乐方面的研究项目。
四、工人歌曲的研究/民间歌曲研究
斯坦尼兹也是1950年代在民主德国开始兴起的大规模调查民主的和政治性民间歌曲的先驱。这一行动形成了有关工人歌曲的档案。Inge Lammel 用30年的实践来完成这些档案使其称为德国幽谷归纳工人阶级音乐的最全面的文献，其中包括50，000多条参考文献。奠定了进一步研究的基础，Inge Lammel的很多出版物显示了这一情况。
由斯坦尼兹开创的德国民间歌曲研究，在1960年代首先由Hermann Stobach 的歌词研究所继续。他关注于德国民间歌曲在过去和现在变化的规律以及流传方式，同时也对原始材料进行了批判性考查。其他值得一提的成就还有Lukas Richter 对于德国故老歌曲和柏林通俗歌曲的研究。
五、少数民族音乐研究
一个独立的民族音乐学研究领域是关于民主德国境内的索布人的研究，索布人在音乐和文化方面属于斯拉夫。1951年在Bautzen成立了索布民间文化研究所，属于民主德国科学院的一个部分，这样索布民族音乐学就由了可靠的组织保障和方法论基础。
体会：关于一个少数民族族群的研究也可以成为一门民族音乐学，并为之提供组织上的保障。
在刊登于Letopis年刊的不同的文章中，Jan Raupp讨论了关于索布独特的民族音乐学的问题，以及更广泛意义上的历时性的、民间音乐和组织方面的问题。他出版了索布民间歌曲、索布民间音乐家和乐器等方面的著作。
六、其它机构中的研究
民族音乐学研究不仅在民主德国科学院展开，同时也在一些高等院校以及研究机构展开。Erich Stockmann1955年开始在柏林的洪堡大学开始教授，沃尔夫在1960年代早期开始在莱比锡大学开设研讨课，Jurgen Elsner ，Axel Hesse 和Gerd Shonfelder 也在莱比锡开始它们的民族音乐学方面的工作，不久汉堡大学成为中心。从1975年开始，Jurgen Elsner在这里获得一个教席。他不仅授课而且也做了一些有关阿拉伯地区音乐的研究。他在埃及、阿尔及利亚以及也门做了一些田野工作，搜集到了广泛的材料，形成了他对于现代埃及社会中的木卡姆的相关研究（1973，1975），以及埃及弦乐器的当代发展及社会分类的研究（1985），阿尔及利亚高地的体裁Ayai的研究（1986）。Elsner在民族音乐学领域的突出成就反映在专著Nordafrika上，这部著作于1983年同Paul Collaer合作出版，作为《柏林音乐学》当中的一卷。Elsner在大学中还在开始了他关于中亚地区古典音乐和民间音乐的研究。（Jung 1986）
体会：对于他者音乐文化的研究，也依然属于民族音乐学的范畴。我们这里的有些地方称作世界民族音乐，这个名字有点怪，世界民族音乐，到底是世界还是民族？
Axel Hesse是洪堡大学的另外一位专家。他是拉丁美洲音乐的专家。他在古巴从事了纪念的田野考察，之后他完成了他的民族音乐学博士论文。他的博士论文是关于古巴音乐的跨文化研究。他对于各国民间歌曲研究的贡献是录制了大约4000首生活在匈牙利的德意志少数民族歌曲。
Reiner Kluge从1976年开始在Humboldt大学教授体系音乐学，发展了分析民间曲调的计算机程序，并通过Stockmann所搜集的民间歌曲进行检测。
七、年轻一代的学者
年轻一代的音乐学家当中，致力于民族音乐学领域的有Chistian Kaden ，他研究图林根丛林中牧羊人的信号。在其专著《音乐学》（1984）当中，Chistian Kaden将民族音乐学问题的范围极大的扩展。
1951年之后，在魏玛的弗朗兹－李斯特音乐大学当中有了一个教学研究所，主要研究图林根的民间音乐。这个研究所也承担培养音乐人才的教学任务。这个研究所从1972年开始由Kurt Thomas领导，他致力于从事图林根地区的工人阶级歌曲运动的研究。
八、出版社对于民族音乐学的贡献
出版社在形成民主德国的民族音乐学的过程中起到了相当重要作用。尤其是莱比锡的德意志音乐出版社，为推广民族音乐学的研究成果作用很大。这个出版社出版了八卷系列丛书《柏林音乐学》，由Werner Bachmann 编辑，其中的铅丝卷就是Erich Stockmann编辑的《欧洲民间器乐手册》。Reclam Leipzig出版社也通过出版Inge Lammel ,Erich Moritz Hornbostel等人的著作推动音乐学的发展。
九、国家委员会的成立以及民主德国对ICTM的贡献
1962年ICTM民主德国国家委员会由Kurt Schwaen担任主席。1978年由Erich Stockmann担任，委员会每年都召开研讨会，并将成果出版。其成员在ICTM大会上做报告，并参与到ICTM研究小组的活动当中。很多ICTM的活动都是由民主德国国家委员会发起并提供财政方面的支持的：1978年德累斯顿理事会和1984年柏林理事会的召开，等等。
民主德国国家委员会扮演活跃角色的顶点表现于1987年在柏林组织第29届ICTM年会。这次年会体现了民主德国民族音乐学家对于在这一联合国框架下的国际学术组织中参与国际协作的热情，证明了他们以自己的努力推进这一事业的决心。
齐江总结陈述
一．我将民主德国民族音乐学研究的总体特征归纳为三个方面：
第一，研究对象是以本民族/国家的传统音乐为主要内容。其研究一开始就具有本土特色。对于本民族/国家音乐文化的研究，很自然的被体认为民族音乐学的研究。对于他们而言，民族音乐学并不是一个外来的学科，而是极其自然而紧密地与对本民族/国家联系在一起。
第二，民主德国对于欧洲民族音乐学（不包含美国、甚至英国）有一定的影响力。尤其是对于当时社会主义阵营中的欧洲国家的民族音乐学具有一定的示范性作用。比如Doris Stockmann 的研究对于民族音乐学的方法论观念的发展有着重要意义，她的《阿奥特马克地区的民间歌曲——19至20世纪》。这一出版物成为联邦德国、南斯拉夫、苏联等国家相似研究的范本；1962年ICTM民主德国国家委员会成立，其成员在ICTM大会上做报告，并参与到ICTM研究小组的活动当中。很多ICTM的活动都是由民主德国国家委员会发起并提供财政方面的支持的， 民主德国国家委员会扮演活跃角色的顶点表现于1987年在柏林组织第29届ICTM年会。这次年会体现了民主德国民族音乐学家对于在这一联合国框架下的国际学术组织中参与国际协作的热情，证明了他们以自己的贡献推进这一事业的决心。
第三，民主德国的民族音乐学研究，不可避免地受到了政治意识形态的影响。比如，斯坦尼兹致力于德国民歌当中民主/反抗精神及革命传统的研究，进而更进一步地发展了“民间歌曲”这一术语的主流观念。斯坦尼兹的两卷本专著《六个世纪以来的德国民间歌曲的民主特征》（Deutsche Volkslieder Demokratischen Charakters aus sechs Jahrhunderten ），再如，他对于工人歌曲的研究等。这种社会学和音乐学相互联系的特征，成为民主德国关于德国民间歌曲教学和科研的基本的方法论立场。
二．我的进一步思考：
1．民主德国的民族音乐学和北美的民族音乐学显然有着很大的不同。德国曾经是比较音乐学的大本营。他们更多继承了比较音乐学的传统，非常注重音乐本体的整理、搜集和研究。可见，民族音乐学是有不同的范式的。北美的民族音乐学不能代表欧洲大陆的民族音乐学，也不能代表亚洲的民族音乐学，更不能代表世界的民族音乐学范式。
2．与中国的状况的对比
在中国，“中国传统音乐理论（民族民间音乐研究，民族音乐理论）研究同民族音乐学的关系一直暧昧，有时甚至纠缠不清。但在民主德国（包括芬兰、丹麦）就不存在这样的情况。我们的名称数次变更，但我们所做工作的本质，却没有什么改变。其实，有些时候，名称只是表象。我们应该能够透过表象看本质。
曹老师为这篇文章选出的一些段落：
p. 171
The establishment, in 1952, of the Institute for German Folklore Research at the GDR Academy of Sciences in Berlin marks the beginning of institutional ethnomusicological research in the GDR.
Steinitz’ theoretical views are reflected in the way he defined “folk song”: the term covers the whole repertoire of songs of any origin, they are maintained by the working classes and strata who pass them on orally and collectively, by repeated variations on these songs, thus re-shaping them in a creative way. 【这是民歌研究者对民歌的普遍性定义，也与IFMC建会时给的“folk music”吻合】 This link between sociological and musicological features has become the basic methodological position 【这便是他们对“文化中的音乐”解释，与北美的“玄”说风格不同】for research and the teaching of the history and practice of German folk music in the GDR.
After the death of Wolfgang Steinitz in 1967 his scholarly staff developed 【用词可以看出欧洲人对“传承”概念的注重】ethnomusicological research in the GDR in various directions and aspects. Erich Stockmann (b. 1926), a close associate of Steinitz. has concentrated his work on the history and documentation of German folk music since 1952…. Besides, Stockmann undertook at that time large-scale field research 【实际是普调】in Albania. He made numerous recordings….
In the early 1960s, Erich Stockmann intensified his theoretical and methodological research in the field of folk musical instruments…aimed at the publication of a hand book of European folk musical instruments.
【上列的一些学术活动，与早一些的比较音乐学所做的是有延续性的】
p. 172
In his 【Stockmann】 view the object of investigations into folk musical instruments must not be the instrument alone, but the whole system of “making music with instruments” which comprises various subsystems (manufacturer – instrument – player – sound – music – community – nature) in their interactions. 【这是Hornbolstel和他同代的欧洲学者（如Mahillon、Drager等人）的器乐学 organology。】
Erich Stockmann…has been a member of the Executive Board of the IFCM since 1964 and president of the ICTM since 1982.
Doris Stockmann’s (b. 1929) …started her career as a scientific assistant of Wolfgang Steinitz and, in the beginning, specializing in the field of historical and sociographical studies. In 1955, she started a project aimed at collecting folk music in the Altmark which led to the extensive publication, “Der Volksgesang in der Altmark von der Mitte des 19. bis zur Mitte des 20. Jahrhunderts” (1962). This publication served as a model for similar studies in the Federal Republic of Germany, Yugoslavia and the Soviet Union. Since then, her work has focused on basic theoretical and methodological problems of ethnomusicology, particularly on problems of transcribing and analyzing music that had been passed on orally, on problems of musical perception, on classifying folk music tunes etc. 【注意：要是在美国，这里所谓的“theoretical and methodological problems of ethnomusicology”，恰恰就是美国学者用来打击比较音乐学或音乐学的东西。北美的所谓的“theoretical and methodological problems of ethnomusicology”是指抽象的理论方法学，较为玄虚，而不是这里欧洲学者所指的操作性理论方法。玄与实的对比？】
p. 173
Since the 1970s she has also initiated various interdisciplinary research projects. 【“interdisciplinary”在这里是以音乐学为核心定位的“跨”边缘学科的研究】 communication theory and semiotics…relationship between language, biocommunication and music…reconciling historical and logical research methods …connecting theory and practical experience…studies on ethnomusicology and the ethnomusicological analysis of historical written sources…These works on historical themes show the importance to Berlin’s musicologists, of historical research on traditional music. 【延续继承比较音乐学时期柏林学派的传统】
A separate ethnomusicological field of research is the traditional music of the Sorbs….
p. 174
Reiner Kluge (b. 1939), a lecturer on systematic musicology 【Adler的音乐学体制】 at Humboldt University since 1976, developed computer programs designed to analyze folk tunes, which he verified by applying them to the song collection of Doris Stockmann (1962).
Among the younger generation of musicologists working in the field on ethnomusicology 【可见“ethnomusicology”被视为“音乐学”的一个部分】is Christian Kaden (b. 1946)…his studies on shepherds’ signals in the Thuringian Forest, based on his own field research, he broke fresh ground through the involvement of methods derived from theories of communication and information. Recently he has dealt with problems of folk music from the point of view of music sociology.
